天刚蒙蒙亮,考核大殿的铜炉已升起袅袅药烟。凌天四人与沈慕言并肩而至时,殿前的石阶上还凝着薄霜 —— 经两轮筛选,场上只剩十五道身影,素白医袍与各色锦服在晨光中交错,透着几分决战前的肃然。
阿木尔把玄铁刀往观众席栏杆上一靠,兽皮围裙扫得卯澈的糖浆罐子叮当响:"今天定要拿第一!" 逸尘的鹿茸蹭着沈慕言的月白锦袍,小鹿妖的佛光在他肩头泛着暖光;卯澈则捧着新摘的灵果,踮脚往评委席张望,却没留意到角落处,一位银钗布裙的老妇正捻着衣角轻笑,侍女捧着的食盒里,放着刚买的桂花糕。
洛翁紫袍上的火磷沙在朝阳下熠熠生辉,他举起签筒晃了晃,竹签碰撞声清脆如环佩:"最后一轮 —— 诊病。" 签筒被置于案上,筒身雕刻的五脏图在光下流转,"筒中十五支竹签各对应一位脏腑重症病患,抽完即定,不可更换。"
话音未落,十余名医师已涌上前去,有人踮脚抢着抽最上面的签,有人闭着眼在筒底摸索,生怕剩下棘手的病例。唯有凌天静立在炼药台旁,素白纱衣被晨风吹得轻扬,朝雾在鬓边凝着霜珠 —— 他向来不喜争抢,何况医道本就无难易之分,再棘手的病症,也总有解法。
沈慕言抽到签后,霜白的眼瞳转向凌天方向,月白袖摆下的手轻轻捏着竹签:"凌兄为何不抽?"
"剩下的便好。" 凌天望着争抢的人群,指尖拂过袖中乾坤袋里的银针,"医者当随遇而安。"
观众席上,阿木尔急得直拍大腿:"傻小子!万一剩下个没救的咋办?" 萧太后闻言轻笑,拿起块桂花糕递给水侍,银钗在鬓间闪了闪 —— 这年轻人的气度,倒有几分战场老将的沉稳。
片刻后,签筒渐渐空了,只剩最底下一支竹签孤零零地躺着。凌天走上前,指尖刚触到竹签,便觉一股阴寒顺着木身传来,竹签末端刻着的 "肝" 字,竟泛着淡淡的青黑。
洛翁见状,捻须的手微微一顿:"此签对应的病患... 病情确有几分棘手。" 他望向凌天,眼底藏着几分期待 —— 能炼出五行逆转回天丹的人,诊病之术又会何等惊人?
沈慕言抽到的签上刻着 "脾" 字,他能 "看" 到凌天那支青黑竹签上缠绕的戾气,比自己这支重了数倍。月白锦袍下的手轻轻攥紧,忽然明白凌天那句 "剩下的便好",不是托大,而是真的将医道视作坦途,无论荆棘还是坦途,皆能从容迈步。
朝阳越升越高,照在十五张写着病患信息的卷轴上。当医师们陆续领到自己的病患时,凌天也展开了手中的卷轴,只见上面写着:"病患,男,三十载肝毒缠身,五脏皆受牵连,遍访名医无效..." 墨迹在阳光下微微发暗,仿佛连纸页都浸透了陈年痼疾的阴翳。
观众席的阿木尔已不再嚷嚷,只是盯着凌天的身影,兽皮围裙下的拳头悄悄握紧;萧太后放下桂花糕,目光落在凌天展开卷轴的手上,银钗布裙在人群中并不起眼,唯有那双看透沙场的眼睛里,透着几分对这场终极考验的专注。
凌天指尖划过卷轴上的字迹,茶蘼玉簪在晨光中轻轻颤动。他知道,这最后一轮,比的不仅是医术,更是医者面对疑难时,那份处变不惊的本心。而角落里的萧太后,正等着看这位能逆转五行的年轻人,如何解开这道沉疴三十年的肝毒谜题。
当十五张病床依次推入场中时,凌天面前的那张楠木病床显得格外刺眼。床上的男子蜷缩着身子,嶙峋的骨骼在单薄的被褥下凸起,仿佛随时会刺破皮肤;唯有腹部鼓胀如瓮,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,像极了盘结的蛇。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锯般的喘息,喉间溢出的气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,若非胸口还有微弱起伏,几乎与死人无异。
“这... 这是肝腹水到了极致吧?” 有医师偷瞥一眼,悄悄松了口气。自己的病患虽有肺痨咳血之症,至少还能坐起身说话;而凌天面对的,分明是油尽灯枯之相,怕是三指刚搭上脉,人就没了。
观众席上,阿木尔的玄铁刀 “哐当” 砸在栏杆上,火星溅到前排修士的衣袍:“搞什么鬼!这都快断气了还考个屁!” 逸尘的佛光急得忽明忽暗,小鹿妖的鹿茸直颤,差点戳翻卯澈怀里的灵果篮;小兔妖攥着凌天送的银针,红宝石眼睛里满是担忧,尾巴都快绞成了绳结。
角落里的萧太后放下桂花糕,银钗在鬓间轻轻晃动。她见过太多生死,自然看得出这男子已是强弩之末 —— 三十年肝毒侵蚀,五脏早已如朽木,寻常医师怕是连脉都把不稳,更别说施针用药了。她望向凌天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,想看看这能逆转五行的年轻人,此刻是否还能从容。
凌天却神色未变,素白医袍在病床边轻轻垂下。他没有急于诊脉,而是俯身细看男子的眼睑,指尖拂过他干裂的唇瓣,又轻轻按了按鼓胀的腹部。当他的指腹触到男子脐下三寸时,对方喉间突然溢出一声极轻的呻吟,眼睫竟微微颤动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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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有救。” 凌天直起身,茶蘼玉簪在晨光中泛着清辉。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套银针,针尾镶嵌的珍珠在光下流转,“三十年郁毒虽深,却未彻底伤及根本。”
这话落在其他医师耳中,更像是强撑场面。有人暗自撇嘴:“死到临头还嘴硬,等下这人没了,我看他怎么圆。” 沈慕言正为自己的脾虚病患施针,霜白的眼瞳转向凌天方向,月白袖摆下的手顿了顿 —— 他能 “听” 到那男子体内微弱的生机,如风中残烛,却偏有一缕韧性,这与凌天说的 “未伤及根本” 竟隐隐相合。
洛翁三人坐在评委席上,灰袍老者抚着玉冠轻叹:“此症名为‘肝竭蛊’,当年马御医都束手无策...” 花袍老者则盯着凌天取出的银针,赤红袍摆下的手微微前倾:“他要用针?这等身子,怕是经不起银针刺络。”
凌天仿佛未闻周遭的议论,指尖捏起一枚三寸银针,对准男子足厥阴肝经的太冲穴轻轻刺入。针尖破肤的刹那,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出的痰中竟带着血丝。阿木尔吓得差点跳下去,却见凌天另一只手迅速按住男子百会穴,木系灵力顺着指尖流入对方体内 —— 那缕微弱的生机,竟在银针刺入后,如遇春风的草芽,悄悄舒展了几分。
阳光透过穹顶落在病床上,将凌天素白的身影与垂死的男子笼罩在一片光晕里。没人注意到,角落里的萧太后悄悄坐直了身子,侍女捧着的桂花糕已凉透,而她望着那枚颤动的银针,眼角的刀疤竟柔和了些许 —— 这股于绝境中寻生机的手法,像极了当年北境战场上,那位用草药救回半营伤兵的老军医。
银针刺入太冲穴的瞬间,一缕淡青色木系灵力顺着针尾缓缓注入。男子原本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稳,眼睑下的青黑淡了些许,嶙峋的手指微微蜷缩,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。凌天收回施针的手,茶蘼玉簪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—— 这第一针,算是暂时吊住了他摇摇欲坠的生机。
目光落在男子鼓胀如瓮的腹部,凌天眉头微蹙。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突突跳动,轻轻一碰,便能感受到里面积液晃荡的沉重。穿刺引流是最快的法子,可这男子的身体早已如薄冰,稍有不慎便会血崩而亡,只能另寻他法。
他忽然从乾坤袋里掏出个青瓷小盒,打开时,几颗翡翠色的方块在阳光下泛着莹光,表面还凝着细密的霜花。
“那不是... 糖吗?” 逸尘扒着栏杆瞪大了眼,小鹿妖的鹿茸差点戳到卯澈的耳朵,“凌天哥哥平时给我们饭后吃的那种!” 卯澈也连连点头,红宝石眼睛盯着那些方块直发亮,尾巴不由自主地卷了起来 —— 他总觉得那 “糖” 带着清清凉凉的甜味,每次吃完都要跑好几趟茅房,原来还有这用处?
凌天捏起一颗流莹霜瓜制成的方块,轻轻放入男子干裂的唇间。方块遇唾液瞬间融化,化作一股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,男子喉结微动,竟下意识地吞咽起来。
“拿糖给将死之人吃?” 邻台的医师嗤笑一声,手里的药杵重重砸在丹炉上,“我看他是真没辙了,想用甜食哄人不成?”
沈慕言正为脾虚病患施针,霜白的眼瞳转向凌天方向,月白袖摆下的手微微一顿。他 “听” 到那股清甜汁水入腹后,竟化作无数细小的水线,顺着男子的经脉流遍全身,所过之处,淤积的废水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被牵引向膀胱 —— 这哪里是糖,分明是极精妙的利尿药!
洛翁捻着银须的手停在半空,紫袍上的火磷沙骤然亮起:“是流莹霜瓜!” 他想起医典记载,这种生于极寒之地的灵瓜,果肉养分能直接入血,不经过肝脏代谢便可利尿排毒,“此药选得妙!既补营养又排腹水,还不伤本就虚弱的肝!”
花袍老者凑近细看,赤红袍摆下的指节泛白:“可这剂量... 寻常人吃半颗就要脱水,他竟给了一整颗?”
话音未落,男子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,青紫色的血管渐渐褪色。凌天又迅速补了几针,银针在肝俞、胆俞等穴位上轻轻颤动,木系灵力顺着针尾持续注入,如春雨般滋润着早已干涸的脏腑。
观众席上,阿木尔的玄铁刀 “哐当” 落地,他挠着后脑勺嘟囔:“原来那糖是药啊... 难怪每次吃完卯澈都跑茅房...” 萧太后拿起块桂花糕,银钗在鬓间闪了闪,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—— 这年轻人用药看似随意,实则步步精准,连流莹霜瓜这种偏门药材都能活用,比那些死搬医典的老医师强多了。
男子忽然缓缓睁开眼,浑浊的眼珠里映出凌天素白的身影,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竟吐出极轻的两个字:“水... 水...”
凌天立刻取来温水,用小勺一点点喂入。看着男子喝下小半碗水,他才松了口气心里清楚 —— 这只是第一步,三十年肝毒沉疴,还需更精妙的疗法才能彻底根除。
阳光透过穹顶照在病床上,男子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,腹部的鼓胀已消去大半。其他医师望着这一幕,手里的药杵不知何时停了动作 —— 谁也没想到,几颗看似普通的 “糖”,竟真的从鬼门关抢回了一条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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