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暑不明就里,掀开顶盖——里面赫然是一摞滑板。有双翘、长板、大鱼板、小鱼板,甚至还有陆地冲浪板。韩暑彻底愣住了。闻知屿轻咳了一声,“不知道你想学的是哪一种,所以各买了一个。抱歉,下午我的措辞不太妥当。”韩暑维持着蹲下的姿势,摸了摸贴好砂纸板面,茫然地问:“为什么送我滑板?”“你之前说想学,但是丈夫不同意。”闻知屿道,“你说的对,空闲时间就是要做自己的想做的事情。我不该因为的自己的需求,枉顾你的想法。”韩暑缓缓直起身,看着他倒影着灯光的眼睛,似乎在看闪烁着星光的夜晚的海。“就像学滑板一样,希望你以后能自由地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。”闻知屿顿了顿,视线再次飘向行李箱,蹙眉又问,“你是不是、没有地方住?”在一如既往淡漠平静的男声中,韩暑只觉得羞愧。下午,闻知屿或许并没有恶意,只是顺口问了一句,却恰恰踩在了她的痛处。在徐英那里受的气、窝的火,恰恰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。某种意义上讲,是她迁怒了他。偏偏他的情绪那么稳定,偏偏他的道歉如此真诚,偏偏他说的祝福,是她始终渴望却未曾拥有的人生。韩暑一言不发地攥着拉杆的手,因为过分用力指尖泛着青白。不通人情世故如闻知屿,也知道她的沉默这是什么意思。他什么都没再问,微微叹了口气,“行李箱摩托放不下,去村口打车吧。”韩暑因为不好意思始终低着头,闷声问:“去哪?”闻知屿无奈,“还能去哪?”“……不是不能超过七天吗?”“嗯。”闻知屿把纸箱子捆回摩托后座,“今天是第一天。”手里的行李箱被男人接过,轻松地提在手里。“走吧。”今天是第一天。走吧。韩暑的心脏瑟缩了,像是扎手指测血糖时短暂地疼了一下,很快就过去。但那一瞬的触动,久久留在心间。海边的夜晚寂静又喧嚣。闻知屿放慢脚步走在前头,韩暑慢吞吞跟在后头。他们走过夏日潮汐的起伏,途径海浪声阵阵,穿梭过摩肩擦踵的人流。他们的影子长长短短,有时候韩暑会踩到闻知屿的“脑袋”,有时候韩暑的“脑袋”会杵到闻知屿的肩背,短暂的相触后远离,短暂的远离后再次相触。村口,一排出租车整齐地停在路边,等待返回市区的游客。闻知屿走向最近的一辆,敲了敲车窗,“雅居别墅区。”“行!”师傅下车,把行李放进后备箱,“上车吧。”闻知屿拉开后座的门,冲还在墨迹的某人一偏头,“上车。”韩暑小碎步挪了过去,擦肩而过时停了下来。闻知屿高,她不抬头的话视线将及肩膀,于是盯着他立肩t恤的领边,嗫嚅,“谢谢你。”闻知屿没应,等人上车后关上门,隔着半开的车窗道:“我去骑车,家门口见。”韩暑还没来得及说好,他已经转过身,大步流星走出去好几米远。师傅系上安全带,踩下油门,出租车避开穿行的人流开始缓缓向前。一直到那笔挺醒目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身后,韩暑才收回视线,继续浏览未读微信。家族群里,徐英什么都没回,只有爸爸回了一条“好,谢谢女儿”。凌琳这边,又是多条消息刷屏。【琳宝:怎么样?阿姨联系你了嘛?】【琳宝:你和阿姨好好聊聊。】【琳宝:住处定了吗?】……韩暑直接回了电话。“现在什么情况?你和阿姨叔叔在一块吗?他们是想强迫你回来吗?”凌琳颇有穿透力的声音直接炸了听筒。韩暑找出耳机带上,这才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发生的事情。“等五天四晚的游轮旅行结束,就给他们买返程机票。”“不打算见?”“见了肯定直接被拉走。”“……也是。阿姨这性格,说服她太难了。”凌琳叹了口气,感慨,“一万八的游轮,三四千的酒店,给自己花舍不得,给父母花这么大手笔。”韩暑的唇角轻轻勾起,只是因为疲惫很快又落了回去,“是啊,大出血……租不了房,义工能不能聘上不知道,今晚全靠好心人收留了。”凌琳迟疑,“好心人?什么好心人?”“轰——”熟悉的发动机轰鸣。韩暑正要回头,一道黑影已然追上。机车和出租车于两米的距离外并驾齐驱。当挡风罩映照着红灯和汽车尾灯,两车均放慢速度,至斑马线处停了下来。男人单腿撑地,黑色头盔转向左侧。隔着车窗和挡风罩,韩暑看到自己在看他,感觉到他也在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