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年过去,保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许多地方他已经认不出来了,只有偶尔闪过的一些老街区,才能勾起他的一些记忆。
“变了,都变了……”他轻声叹息,不知是感慨还是惋惜。
吴秀婷理解地拍拍他的手背:“都五十年了,哪能不变呢,好歹咱们是回来了。”
刘树德微微点头,唏嘘道:“是啊!”
车辆缓缓驶入一个大门有士兵持枪站岗的大院,院内环境清幽整洁,与外面街道的喧嚣熙攘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一栋三层高的楼房矗立在院子中央,楼上悬挂着‘保定军区招待所’的醒目牌子,楼体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维护得很好,墙面上爬着些枯黄的藤蔓,透着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息。
“到了,这就是咱们今晚住宿的地方。”待车辆停稳后,刘伟民率先下车,笑着对大家说道。
众人陆续下车,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他们而言十分新奇的环境。
院子里种着几排冬青树,虽然时值寒冬,依然保持着苍翠。
一条干净的水泥路直通招待所大门,路旁还停着几辆军车。
“这地方真气派!”
刘浩川仰头看着楼房,忍不住惊叹道,“比咱们县里的招待所大多了!”
刘劲草也兴奋地指着门口的哨兵:“你们看那站岗的兵,枪都是真家伙!”
王凤仪和许美娟等女眷则更关注生活细节。
王凤仪小声对许美娟说:“这院子真干净,一看就有人天天打扫。”
许美娟点头附和:“到底是部队的地方,就是不一样。”
刘福来兄弟三人站在招待所院内的冬青树旁,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一种略显拘谨却又难掩兴奋的姿态。
作为一辈子在黄土地上刨食吃的庄稼人,眼前这阵仗是他们平生未曾经历过的。
刘福来双手不自觉地搓着,目光扫过整洁的院落和持枪肃立的哨兵,压低声音对两个弟弟说:“这招待所怕是只接待部队的人吧?咱们这回可是沾了二叔三叔的光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,仿佛踏入了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刘兆丰点头,接话道:“那可不,一般人想住还住不进来呢。”
他说这话时,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隐晦的骄傲。
刘茂财虽未说话,但他脸上和心里同样是激动不已。
兄弟三人沉默了片刻,各自消化着内心的波澜。
刘茂财深吸一口气,望着远处站岗的士兵,轻声补充:“别说住这招待所了,就是这大院门,平常老百姓怕是连靠近都难。”
此刻,三兄弟心中涌起的不仅是一种新鲜感,更是一种复杂的、从未体验过的心理变化——那是一种掺杂着惶恐、自豪与些许飘飘然的成就感。
这种感受并非源于肤浅的虚荣,而是人性中最真实的反应。
试想,几个昨日还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农民,今日却能住进戒备森严的军区招待所,乘坐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军列,这种跨越阶层般的体验,任谁都会心生涟漪。
刘福来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襟,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他回想起前几天,自己还在弯河村的土屋里筹划着过年的活计,而今天却站在了保定军区的招待所大院里,四周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保卫。
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恍如梦中。
刘兆丰的目光追随着院子里一名军官矫健的步伐,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归属感。
虽然这一切都源于二叔三叔的权势,但血脉相连的亲情让这种‘沾光’变得理所当然。
他突然意识到,
原来自己的家族可以拥有这样的能量和地位,这个认知让他对‘刘’这个姓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认同。
刘茂财则想得更远一些……
他看着招待所大楼里透出的温暖灯光,想到今晚将住在其中,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优越感油然而生。
这与他平日里为温饱奔波的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,让他不禁感慨: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。
三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。
他们没有明说,但心照不宣地感受到,这次保定之行不仅是一次祭祖之旅,更是一次开阔眼界的经历。它让这些常年固守一方的庄稼汉见识到了权力的具象化,也让他们对家族的未来产生了新的期待。
刘苍岩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进楼里看看,却被大人们叫住:“别乱跑,这地方可不能随便逛。”
刘红苕站在刘青山旁边,低声说:“这地方看着挺严肃的,额都有点不敢大声说话了。”
刘青山微微一笑:“其实没什么,不必有太多顾虑,自然一点就行。”
就在这时,招待所里走出几位工作人员,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、穿着军装但没有领章的中年男子,他快步走到刘树义和刘树茂面前,敬了个标准的军礼:“首长好!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,请各位随我来。”
刘伟民转身对大家说:“大家拿好随身行李,跟我进楼登记。”
众人闻言,顿时收敛了说笑声,孩子们也乖乖地跟在大人身边,一行人安静而有序地走向招待所大门。
虽然每个人内心都充满了好奇和兴奋,但在这个庄严的环境中,都不由自主地变得规矩起来。
走进招待所大堂,一股暖意扑面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