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会的人潮像退潮,脚步声在走廊里拖出长短不一的回声。
白恩月逆着人流,在楼梯拐角追上张教授。
“张教授,借一步说话。”
张教授脚步没停,只微微侧身,让她跟着进了旁边空着的小会议室。
门一关,嘈杂被切成遥远的嗡鸣。
“您今天把红色审查公开,会不会打草惊蛇?”白恩月压低嗓音,“如果内鬼就在我们之中,对方今晚之后就能把尾巴缩进洞里,我们之前的饵就白放了。”
张教授把保温杯放在桌上,金属与玻璃相撞,发出清脆的“叮”。
“打乱棋盘,是董事会凌晨三点拍板的。”他抬眼,目光像磨旧的刀片,“换句话说——是上层意思,也是唯一解法。”
白恩月怔了一瞬:“上层……也怀疑管理层?”
“不是怀疑,是已经漏风。”张教授打开投影仪,遥控一按,墙上跳出一张组织架构图,几个中高层名字被圈了红,“EveOS零号密级立项当天,境外匿名节点就收到过一封加密邮件,IP跳了七层,最后落点——公司内部专线。能走到这一步的人,不超过十个。”
他关掉投影,房间重归昏暗。
“所以,与其让蛇继续潜伏,不如主动把水搅浑。水一浑,它就得游,只要游——就会撞网。”
白恩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腕上的护身符,符纹硌进皮肤,隐隐发烫。
“那我们的假饵……”
“继续放。”张教授声音低而稳,“风控镜像只开70%,留30%盲区,让蛇以为还有缝可钻。今晚12点。”
“你正常提交新版熔断补丁,文件名别改,权限放半开——记得把暗水印调到最细。”
白恩月点头,心口却像被一根线猛地提起来。
“如果蛇真咬钩,”她轻声问,“董事会打算做到哪一步?”
张教授沉默两秒,像在衡量一把看不见的秤。
“证据一落盘,即刻移交司法,顶格起诉。公司不护短,也护不住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软下一分,“真到那天,谁求情都没用——包括你。”
白恩月垂眼,睫毛在脸颊投下一道极细的阴影。
“我明白。”她抬头时,眼底那道裂缝被灯光遮得严严实实,“只希望,她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。”
张教授没接话,只抬手拍了拍她肩,力道重得像把某种无形的责任压进去。
“去吧。水已经搅了,下一步——就看鱼往哪边游。”
出门时,白恩月听见身后保温杯“咔哒”一声拧开,茶香漫出来,带着苦而涩的清醒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把腕上的护身符往袖里藏了藏,迈步走进亮得刺眼的走廊。
远处,林初正抱着电脑站在电梯口,背影被灯拉得细长,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竹。
电梯门开的一瞬,她回头,目光穿过人潮,与白恩月隔空相撞——
只一秒,又各自移开。
......
中午十二点,慧瞳食堂的顶灯把餐盘照得雪亮。
空气里混着新换的消毒液,也许是因为上午那场会议的缘故,连饭菜香都带着几分紧绷。
白恩月端着托盘,刻意选了最靠窗的角落。
窗外是消防通道,没人经过,玻璃半开,风把头顶的空调声吹得七零八落——天然的白噪音,最适合说一些“不能留痕”的话。
林初比她先到一步。
马尾没扎,黑发垂在耳侧,遮住了半张脸。
她面前摆着一份番茄牛腩,却一筷子没动,汤汁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油膜。